爱辉的“四色”画卷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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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辉的冬天,是白的。 雪,不是江南那种扭捏作态的雪粒子,而是铺天盖地、浩浩荡荡地压下来。一夜之间,山野、屋顶、道路,全被这白色吞没了。人们缩在厚厚的棉衣里,呼出的白气与天地间的白混作一团。孩子们却欢喜,在雪地里打滚,堆出些奇形怪状的雪人,那雪人的眼睛是用煤块嵌的,倒给这白茫茫的世界点上了两个黑点。 雪积得厚了,便显出几分威严来。树枝承不住雪的重量,偶尔"咔嚓"一声折断,那声响在寂静的雪原上传得老远。老张头说,这雪下得厚,来年虫子就冻死了,庄稼能有好收成。他说话时,嘴里喷出的白气与胡须上的冰碴子混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气,哪是冰。 冬去春来,白渐渐褪去,露出底下的黑来。 这黑,是土地的黑。冰雪消融,黑土便从白色的桎梏中挣脱出来,湿漉漉、油亮亮的。用手一攥,能攥出油来。老辈人说,这黑土里埋着千万年的腐殖质,插根筷子都能发芽。拖拉机开过,翻起的土浪也是黑的,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是一条流动的黑色河流。 男人们弓着腰在地里忙碌,女人们提着篮子点种。小孩子们也来凑热闹,裤腿上沾满了黑泥巴。泥土的气息混着融雪的湿润,在空气中弥漫。这黑,不是死气沉沉的黑,而是孕育着生机的黑,是能长出粮食的黑。 黑土里钻出的,是绿。 先是星星点点的绿,后来就连成了片。庄稼苗儿铆足了劲往上蹿,几天不见,就能蹿高一截。树叶也绿了,远远望去,山峦像是披了件绿色的袍子。这绿,不是江南那种婉约的绿,而是泼辣的、豪放的绿,绿得理直气壮,绿得肆无忌惮。 夏日午后,太阳毒辣辣的,庄稼叶子被晒得打蔫,可一场雨过后,又精神抖擞地挺起来。孩子们在玉米地里捉迷藏,绿色的叶子刮在脸上,痒痒的。女人们坐在树荫下纳鞋底,嘴里哼着小调,那调子也带着绿色的生机。 绿着绿着,就黄了。 先是树梢的一两片叶子变黄,后来整个山野都黄了。庄稼熟了,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。风一吹,麦浪翻滚,像是金色的海洋。这黄,不是衰败的黄,而是饱满的、富足的黄,是农人一年辛苦的回报。 收割机轰鸣着开过,吐出金灿灿的粮食。男人们脸上淌着汗,却掩不住笑意。女人们忙着晾晒粮食,院子里铺满了金黄。小孩子们在稻草堆里打滚,头发上沾着草屑,也是金黄的。 傍晚时分,夕阳给这金黄的世界又镀上一层金。炊烟升起,饭菜的香味飘散开来。老张头蹲在门槛上抽烟,眯着眼看那满院的粮食,忽然想起冬天时说的话,便咧开缺了牙的嘴笑了。 白、黑、绿、黄,爱辉就这样在四季轮回中变换着颜色。这颜色染在人们的衣服上,渗进人们的皮肤里,最终沉淀在人们的记忆中。城里人来拍照,说这景色"如画",可生活在这里的人知道,这不是画,是日子,是祖祖辈辈过下来的、还要继续过下去的日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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